Wednesday, July 8, 2020

高三微型小说佳作:郑馨耀 (高三文商智)——《桥》

“我挥一挥衣袖,不带走一片云彩。”徐志摩前辈的《再别康桥》,是那么的唯美,也让我意识到了大家眼中的公共设施——桥,原来可以变得如此“精彩”。
在我青春最为灿烂的中学时期中,校方明文规定了谈恋爱是不被允许的。可是,在荷尔蒙的作祟下,我还是搭上了那与异性间暧昧且纯真的热恋电单车。

兴华中学,教学大楼里。

傍晚时分,同学们都还在教室里补习。夕阳刺目的阳光穿过窗口照在我的身上,温暖的感觉遍布我的全身。我趴在桌上,睡得格外舒服。

起床啦,懒猪。她碰了碰我的肩膀。


我慵懒的翻出半张脸往身旁看去,她甜甜的望着我,眼中温柔的笑意仿佛要将我融化。这一刻我感觉到了世界的美好,我存在的意义。这无与伦比的漂亮,是我眼中最闪耀的一道曙光。这满满的溢出的幸福感,是青春独有的奢华。机缘巧合下,我与她成为了同桌。要说中学生涯中学生们最有可能要好的朋友,想必同桌是独占鳌头的,因为同桌永远是最亲密的伙伴,也通常是学生们发展成恋人的基础之一。

手机响起,桌上传来的刺耳震动声毫不留情的把我从美好的遐想打回现实。她的手机背面是是一座古色古香的桥,桥下的河面虽然称不上水天一色,但小舟上的恋人却把这普通的景色描绘的更为甜蜜。

喂,爹地?你到了?嗯,我现在出来。

那是意大利里威尼斯的叹息桥,据说恋人只要在桥下互相表达爱意,就可以得到神明的祝福,永远幸福甜蜜的在一起。她总是眼神发亮的看着我说:’’以后你要带我去那里旅行哦。’’我也总是汗颜的笑着点头。,被她漂亮的大眼睛看得无法自己。

突然我的额头被一根玉指弹了一下,疼得我回过神来。怎么又在发呆啊,走了啦。她娇嗔地说道。

这美好的一切,却如玻璃般支离破碎,不复存在。我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。

小丽!小丽!我伸出手尝试去抓着她,却被她毫不留情的拍开。周围的同学看了过来。
别碰我,滚开。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,头也不回的走了。我的心被它充满寒意的眼神扎得很深,很深。我的身躯微微地颤抖着。我只能眼睁睁地目送着她离开。

出了校门,傍晚已接近尾声。我走到巴士站里,无奈的坐下。从前,我们俩偶尔还一起坐在巴士站里,一同欣赏艳丽的晚霞。如今,一切都已成云雾。身边的同学来来回回,热闹的高谈阔论,欢笑不断。我却好似与这里的一切隔离,心中一片凄惨冰凉。时到如今,我才发觉原来我们的关系如此不堪一击。仿佛一座完整的桥梁,在清风的拂袖下,轰然崩塌。

沉浸在伤感中,悄悄地,金乌撤走了他耀眼地光芒,乌鸦张开它漆黑的羽翼,笼罩大地。银白色的明月高挂在空中,成为这片苍穹的焦点。回过神来,夜幕已经降临。

喂,爸,你什么时候到?

阿明啊,这里赛车,我会迟点到。

哦。

不要到处乱跑,在学校等我。

知道啦。我不耐烦地答道,便挂了电话。思绪中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她绝美的容颜,心里不由一痛。

啊!女性的尖叫声从远处传来。熟悉的声音在我脑海里翻起滔天惊涛,这不是小丽的声音吗?放眼望去,那儿是天桥方向。我拔腿就跑,把父亲的嘱咐抛之脑后。  不过一会儿,我到了天桥的入口处。这座天桥是总所周知的惯犯,抢劫案的发生在这里早已是家常便饭,最近还听说有一个疯癫的游民没晚在这里游荡。阴冷的空气和我喘息的热气交杂在一起。老旧天桥上的石灰布满了裂缝,在黑夜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恐怖。

冰冷的阶梯上,小丽跌坐在那,看起来似乎与人搏斗过,不断的喘息着。不言而喻,一位穿着破烂的人站在他的前方,手里高举着匕首。匕首上的峰芒与他变态的眼神都放射出一种摄人的光辉, 与这陈旧宁静的天桥形成鲜明的对比。她那被惊恐充斥的大眼睛绝望的望着那位疯子,委屈的泪水流了下来。

来不及思考,来不及怒嚎,很多的来不及。我踏出箭步,一往无前的奔驰过去。这一刻,我犹如看见暗处里,有一张阴深的笑脸,对我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刺笑。我只感觉好似踢到了一块石头,应该是阶梯吧?我似乎成功推到他了,这是我晕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。

短暂的失神后,我睁开眼,眼前是她水汪汪且充满错愕的眼眸。那记忆中熟悉的大眼睛中满是水迹。她脸上的几丝的血迹成为这容颜的美味调味,看起来更为可怜楚楚。那个疯子则倒在一旁冰冷的阶梯上,貌似昏了过去。我试图从她的文玉良怀中挣脱出来,去关心她,呵护她。

使不上劲?怎么回事?低头一看我瞪大了眼睛,凄惨绝望的微微一笑。

冰冷的石灰上不知何时已覆盖上一片鲜红色的地毯。我纯白色的体会衣上,中央一片血红向外扩散,仿佛扩张着它的领土一般,把一片又一片的洁白领地攻占。这么一看,还有几分日本国旗的味道。红汁顺着我健壮的手臂奔涌留下,痒痒的感觉。我的世界开始变得浑浊一片,无神地望着天桥上老旧生锈的铜天花片。那一片幽暗,让我看得瑟瑟发抖。身边传来温暖与滴在我脸上的湿热 ; 四肢发冷与逐渐变缓的五感。我更清晰地意识到那即将离开人间的虚无缥缈。

再次打开眼睛,我看见了躺在小丽怀中的我。对不起,对不起,对不起。我不是故意对你冷落的,我的父母发现了我们的地下恋情啊,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!求求你快点回来,别吓我啊,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?还记得威尼斯的叹息桥吗?阿明?阿明!她奋力地握紧我冰冷的手,更吃力的把我抱入她娇弱的胸怀。

叹息桥?我现在还真的想叹息呢。不远处,一片光明出现。那是一团团纯白的云朵,偶尔还有几只神明般的飞禽翱翔在那。一座宏伟得看不见尽头的煞白大桥浮现。我的心中,同样一片煞白。周边的金光闪闪把它衬托得更加尊贵,高尚。

刹那间,有一个人影在云雾中缓缓浮现。我凝神看去,是另一个熟悉的身影。那黝黑的手臂显得有些苍老,但他蕴含的力量却不容小瞧,那可是拥有撑起一片天的雄壮威武。广大结实的肩膀看起来很令人安心,令人感觉不论天涯海角,只要有他在,一切都可以放心。他的面孔,却似乎与,这一切格格不入。沧桑的脸上开始逐渐扭曲,鱼尾纹一条接一条地悬浮在眼睛旁。眉发间夹杂的白发无不述说着他的年龄与经历。小丽无奈虚弱地望着他,不时滴下几滴眼泪,还不忘抱紧我冰冷的尸体。我记忆中的严父逐渐皱起眉头,眼中出现了他重来不曾出现的慌张。

阿明!他充满磁性且威严的声音响起。挺着他微微鼓起的肚腩,穿过我的 飘渺的灵体”,往我的尸体跑去。我看着他强健的背影慢慢萎缩,流露出了他不曾出现的软弱,悲痛。阿明你别吓我,我现在立刻就把你送去医院。顾不上其他,从小丽怀中把我抢去,想把我抱上车。当他触碰到我冰凉的身躯,呆滞了几秒,雄壮的身躯不断颤抖。一直以来如同铜墙铁壁的严父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不安与惊恐,堤坝崩溃。

我不知道鬼会不会流泪,但我现在很想流泪。我回忆起小时候,我在车上不小心睡着时,父亲也总是会这般抱起我,然后把我抱到床上,为我盖被,然后在妈妈的催促下,仿佛有些不好意思的偷亲我额头一下才离开。我受伤时,他脸上愤怒,嘴里嘲笑我活该,眼里的心疼却藏不住,然后为我细心地包扎。每次晚餐时,总是会有些不舍的拿出皮夹里的钱买单,但看着我们吃饱满足的样子,严厉的眼中总会多出几分笑意。曾几何时,我们是那么的融洽,那么的和睦,那么的快乐。或许是容易得到,所以从来不被珍惜,人的劣根性直白的体现在我的身上。

古老阴深的天桥上,抽泣声不断,打破了宁静。远方刺目的天堂之桥始终不曾散去,散发着它不可一世的耀芒。电视里温和高洁的天使光辉,不复存在,只有更加扎人的耀眼。我的心中狂暴的风和雪不断摧残着我脆弱的心灵,痛的无法呼吸,也无法流泪。只留下,无尽的茫然。

灿烂青春期,给我带来了许多,也同样让我忘记了许多,带走了许多。

微风徐徐,淡淡地卷起了阶梯上的尘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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