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读了前言后便立即下定决心要把这本书看完。而下笔写心得之时,我只看了六讲中的前二讲,但也体悟颇多。我是个喜欢孤独、也享受孤独的人,然而这种“癖好”却常常变成闲人口中的“孤僻”、“怪胎”、“没朋友”。但我也只是喜欢和自己独处,理清思绪,反省自己而已。因此,我对蒋勋先生书中的文字不仅是认同,还有深切的感同身受。我常向人阐述华族引以为傲的“中华文化”或“儒家文化”中实际存在的弊端,但总会被指责为“崇洋”、“不珍爱自己的文化”,因而我在读至蒋先生被指为“外国留学回来,性观念比较开放”时,是有相同的愤怒、感慨和无奈的。一个拒绝建议的文化是无法进步的。
全书分六卷:情欲、语言、革命、暴力、思维和伦理,而我目前所阅的“情欲孤独”是我大为推崇的。我们的文化过于含蓄保守,很少有“大人”愿意主动教导正确的性知识,或向小孩解释生命从何而来。甚至男女走在一起、谈到性的“敏感字眼”,都会引来批评。对于这点,我和数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是深感认同的。如果连古代文学作品《牡丹亭》、《西厢记》、《金瓶梅》都被删减、被禁阅,那我们又怎能责怪将青春期的好奇心转移到色情片、色情杂志上的孩子?历史中敢于对抗群体文化的竹林七贤是孤独的,他们特立独行,敢于做自己,不屈于达成群体文化必须“成大事”、“平天下”的要求,但现今又有多少“大人”会向我们提起他们?提及也大多是贬义了。而《世说新语》中不在母亲丧礼大哭而备受指责的阮籍,又会多少老师会提倡我们向他看齐?广义的儒家文化,因重视伦理之间的相互关系,会压抑个体的孤独感,例如头发和装扮是自己的事,但在群体社会里,却成为众人的事。由此可见,当群体思想大到一个程度时,特立独行就成了大逆不道。然而一个成熟的社会应该是尊重个体的,让每一个生命都找到存在的价值。我们贡献自己给社会,却也同时把生命价值的多元性给牺牲了。
儒家文化固然有积极乐观、奋进的一面,但我觉得其最大的致命伤便是不愿正视死亡。孔子逃避地说:“未知生,焉知死。”,但若生命诚如沙特所言,生命本来就是向死亡走去的过程,盲目地忽略死亡只会造成人生更大的虚无。群体文化要求我们即使要死,也要做到“舍生取义”、“杀生成仁”,即使是个旱鸭子也要毫不犹豫地跳下水去救溺水者。难道死时未与“仁”、“义”挂上钩生命就了无意义了吗?群体文化赋予我们既定的意义去活,但若生命本无意义,我们就不能活着摸索意义吗?倘若当初汉武帝独尊的是道家的学说,我们在面对死亡时就能如庄子一般冷静而淡然了。对于语言,孔子说:“巧言令色”,话说得好便要观察其行为合乎与否,但语言之美不就存在并应用于巧言之间吗?我们从小被教导不能用语言表达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,要说合乎场合、适宜的话,但这是否失去语言的根本目的?我们在长期儒家文化的影响下,对语言要求简洁明了,若我们今天在对话时如当初名家的惠善和庄子对话一般,大概会被人耻笑了。
个体的独立性表现在敢于跳脱大众的群体模式,提出怀疑和逆向的思考方式。社会需要更多特立独行的孤独者、叛逆者,像竹林七贤般勇敢的人。孤独和寂寞不同,寂寞会发慌,而孤独是饱满的。庄子的“独与天地精神往来”,李白的《月下独酌》都是其中的典范。孤独是一种福气,让你有机会碰触深层且真实的自己。孤独变得不好,是因为你害怕孤独,而害怕孤独的人就会寂寞。孤独是生命圆满的开始,没有与自己独处的经验,不会懂得和别人相处。
No comments:
Post a Comment